美国税改方案对国际资本市场有什么样的影响?

随着美国参议院通过了税法改革法案，美国总统特朗普力推以减税为核心的税改离正式实施只有一步之遥。他希望通过大幅降低企业所得税率至20%，和对美国企业将海外利润带回美国实行一次性低税率，鼓励美国企业将海外留存的2.5万亿美元带回美国用于投资，带动就业和经济发展。

“美国税改方案对国际资本市场有什么样的影响?”中国财政部副部长朱光耀不久前抛出这一问题。这也是其他国家对美国税改带来潜在影响最为关心的问题之一。

首当其冲的是美国跨国企业囤积在海外的巨额利润。

美国对个人和企业在全球的所有收入都征税，为了避免交纳高额税收，美国跨国公司将部分利润长期放在海外低税率国家，目前这一金额预估约2.5万亿美元。 这笔利润汇回美国联邦政府仍然需要征收35%的企业所得税，但可以抵免境外缴纳的企业所得税。

安永大中华区国际税主管合伙人蔡伟年告诉第一财经，美国企业巨额海外利润囤积在一些低税率国家，比如A国企业所得税税率是5%，如果美国企业把A国100元利润汇回美国，它除了交给A国5元的所得税外，美国税务局还要拿走30元的所得税(即100元利润按美国35%税率征收35元抵免A国5元后所得税)，这样美国企业把100块钱利润汇回国只能拿到65元。

特朗普税制改革目的之一是鼓励跨国公司将这笔巨额资本汇回美国，采取的措施是对海外利润征收一次性税收，被称为汇回税(repatriation tax)。最近美国参议院通过的税法改革法案明确了这一利润税的汇回税税率，即企业如果汇回可流通资产(比如现金)只需统一缴纳14.5%的税率，如果汇回不可流通资产税率低至7.5%。这一优惠税率远低于当前美国企业所得税35%的税率，也低于未来计划施行20%的企业所得税税率。

这意味着，美国企业海外囤积的利润汇回国内的税务成本大大降低。以上述案例为例，A国企业所得税税率是5%，如果美国企业把A国100元利润汇回美国，它除了交给A国5元的所得税外，如果美国税务局按7.5%低税率征税和境外缴纳部分的抵免，它只需要再交给美国税务局2.5元，而不是此前的30元。这样，美国企业把100元的利润汇回国内能拿到92.5元。

其实，美国2004年曾经实施过一次性“汇回税”减免，当时布什政府将一次性税收降低至5.25%。减税后，跨国公司2005年汇回美国的利润的确增加至3000亿美元，是2004年的820亿美元的3.66倍。但是，2005年美国经济并没有因此明显提升，不过受跨国公司利润汇回国后回购本公司股票推动股市上涨。

蔡伟年表示，上述2004年的一次性“汇回税”减免只是短期政策，而美国税改推出的税收优惠则是长期政策，除非以后税改修订，否则将永远执行这一优惠税率。

上海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研究所研究员徐明棋认为，美国“汇回税”优惠的影响，将取决于美国跨国公司将隐藏在避税地的利润汇回国时引起的市场预期和跟风效应会有多大。如果金融市场出现了较强的跟风效应，导致大规模资金从新兴市场国家向美国回流，那么，全球金融市场将迎来比较大的动荡。

徐明棋表示，从中国经济来看，一次性降低汇回税率对中国的直接影响可能较小。这是因为，中国并非避税地，跨国公司即使将隐藏的利润汇回美国也不会对中国金融市场产生直接的影响。间接的影响可能会有一些。比如，资金回流至美国的动机增强，可能会使在华的美国跨国公司将其利润投资于中国的动机减弱。

一位美国在华公司税务总监告诉第一财经，由于公司在中国每年利润都会汇回美国，因此特朗普是否进行税改并没有影响，不过因为税改美国企业所得税税率降至25%，汇回美国的利润可能不用交税。

蔡伟年表示，以前在华投资的美国企业由于利润汇回美国需要缴纳一大笔税收，因此更愿意把利润留在中国进行再投资。但是美国将企业所得税大幅降至20%以后，利润汇回美国的税务成本大幅降低，因此美国总部可能会考虑这笔利润是否继续留在中国。而美国税改让新增可计提折旧资产的投资可以在更短时间里冲销费用，更加激励美国企业将利润汇回投资美国。

而这对在华美国高科技企业利润汇回美国的影响更大。

他举例，以在华美国高科技企业为例，100元利润汇回美国，需要首先缴纳15元企业所得税(享受15%的企业所得税优惠税率)剩余85元，然后需要缴纳10%的预提所得税8.5元，即剩余76.5元。美国税改前实行35%的企业所得税，那么这家企业100元汇回美国还需要交给美国税务局11.5元，最终100元利润从中国汇回美国只有65元。这会使得企业会慎重考虑在华利润是否汇回美国。如果美国税改实施后，美国税务局允许境外子公司派回的来自于境外的股息100%参股免税，这意味着这笔利润汇回美国不会增加额外税收成本。

上述税务总监表示，外企税务圈里也在讨论，早期美国在华子公司以前投资中国时有“两免三减半”、“五免五减半”等优惠政策，随着这些优惠政策结束，25%的企业所得税税率相对于美国仍然低，所以这些企业继续在中国投资，现在如果美国企业所得税降至20%，比中国还低，再加上企业自身经营不善等原因，部分企业有可能撤资。

不过，面对特朗普税改带来的潜在的资本回流影响，中国已经出台了相关对冲措施。

比如，今年8月16日，国务院公布《关于促进外资增长若干措施的通知》，希望通过进一步减少外资准入限制、制定财税支持政策、完善国家级开发区综合投资环境、便利人才出入境和优化营商环境多举措，来提升我国外商投资环境法治化、国际化、便利化水平，促进外资增长，提高利用外资质量。

其中，对境外投资者从中国境内居民企业分配的利润直接投资于鼓励类投资项目，凡符合规定条件的，实行递延纳税政策，暂不征收预提所得税。

蔡伟年解释，这个举措意味着只要美国在华企业把利润投资在中国，10%的预提所得税一直往后递延不用交，直到这笔利润汇出。这其实冲着美国税改，借此抵消一些美国税改吸引资本回流效果。

另外，官方也在考虑完善中国企业所得税制度以应对美国税改。

财政部部长肖捷在《党的十九大报告辅导读本》撰文称，密切关注国际税改动态，审慎评估和研判国际税制发展趋势，进一步完善企业所得税制度。